9月初消息,英国Cineworld院线公司在美国申请破产保护。它拥有700多家影院,近万张银幕,分布在美国、英国、爱尔兰、波兰、以色列、匈牙利、罗马尼亚、捷克、保加利亚、斯洛伐克等10个国家,以银幕数计,是仅次于AMC的全球第二大电影院线。疫情以来,业绩不佳,陷入诉讼,何以至此?
我们先看行业的大环境。
疫情之前,全球电影票房从2010年的316亿美元增至2019年的423亿美元,其中,增量的七成来自中国,其他市场增幅有限。
英国是公司的发源地。2010年至2019年,英国银幕数从3671块增至4480块,票房从9.9亿英镑增至12.5亿英镑。公司在英国经营101家影院,1071块银幕,位居第一,收入占公司总收入的两成左右。
美国是当前电影工业最成熟的国家,是院线拓展的重点区域。2010年至2019年,票房从106亿美元增至113亿美元,是全球最大院线市场。公司2018年通过收购进入美国,有546家影院,7178块银幕,排名第二,收入占公司总收入近七成。
英美都是成熟的院线市场,人均观影次数多,产业规模大,市场高度集中,行业格局稳定。2019年,英国人均观影2.6次,院线市场集中度CR4超过70%,美国人均观影3.5次,CR4在50%以上,两国票房合计占全球的30.7%,但是增速有限,英国票房10年间增长两成多,美国则不到10%,对于院线公司而言,业务发展更需要外延式增长模式。
疫情以来,各国院线均受到重创,2020年,全球票房118亿美元,降幅超过七成,其中,英国票房4亿美元,美国票房22亿美元,被中国市场超越。2021年,全球票房213亿美元,英国票房8亿美元,美国票房45亿美元,恢复至疫情前的一半水平。
再看公司的小气候。
公司1995年成立以来,通过上市融资,多次并购,成长为全球第二大院线。2004年,借助黑石集团收购Cine-UK和UGC院线,成为英国第二。2007年4月,在伦敦证券交易所上市。2012年收购英国艺术院线Picture house,次年营业收入6.7亿美元,增长14.9%。2014年收购波兰Cinema City影院,进入欧洲中东部以及中东市场,当年营业收入9.7亿美元,增长45.3%。2017年12月宣布收购美国第二大院线Regal后,公司市值达到上市以来的高点。2018年,完成这一公司历史上标的金额最大的收购,进入美国市场,当年营业收入41.2亿美元,增幅244.2%,这一年,美国电影票房119亿美元,也是近10年的峰值。2019年12月,公司计划收购加拿大Cineplex院线,2020年6月,以“重大不利影响”为由宣布取消收购,被后者起诉。
在院线行业发展史上,有过多次并购浪潮,最近的一次是2010年后。一方面,院线业务具有显著的规模效应,规模越大,对上游制片方的分账议价权越强,对下游采购、广告经营的定价权越明显;另一方面,数字电影技术发展普及后,数字发行解决了胶片发行的成本和等级问题,信息化建设提高了影院运营效率,扩大了院线管理半径,加速了并购进程。2011年后,韩国CGV院线收购了越南MegaStar、土耳其MARS,英国VUE收购了Apollo、CinemaxX等,印度PVR收购了Cinemax、DT、SPI等,万达电影收购了美国AMC和澳大利亚Hoyts,AMC收购了欧洲Odeon & UCI、北美Carmike、北欧Nordic等。国内院线也经历了多次并购。目前,银幕超过1000块的院线已有十多家,或位于全球主要院线市场,或开展跨国运营。
并购能够快速进入新的市场,提升市场份额,体现规模经济,但是,如果行业环境发生变化,业务协同不达预期,并购带来的业绩增速与红利无法覆盖其成本和风险,就容易导致一环跟不上,处处掉链子。2021年,经过多次并购,公司资产负债率从2017年的44.9%增至103.3%,商誉高达48.4亿美元,占总资产的46.6%。在经营上,公司基本保留了历次收购标的品牌,按照不同区域和定位,实行多品牌策略,非票业务占比从2018年的39.4%提升至2021年的47.0%,高于AMC院线,还建有不少巨幕、4D等特效厅,假设没有疫情影响,凭借行业发展惯性和公司规模效应的释放,也许能够度过财务危机。但是没有如果,疫情以来,公司2020年营业收入降至8.5亿美元,亏损26.5亿美元,2021年营业收入18.1亿美元,亏损5.7亿美元。
可以说,全球第二大院线申请破产保护,既有疫情的“黑天鹅”因素,又受到细分行业增速放缓、规模经济不达预期的“灰犀牛”事件影响。
这一案例对我国院线有什么启示?
院线制改革以来,中国电影在故事片产量、银幕数量、观影人次、票房规模等指标上实现了高速增长,解决了此前积累的问题,又在更高起点形成了新的问题有待解决。全球疫情影响、互联网平台冲击等,这是外患,行业大而分散,院线多而不强等,这是内忧。
危机倒逼改革,变局孕育新机。短期内,应增强风控意识,以应对外患、确保生存为主,现金流先于规模,安全重于增长。深挖市场潜力,拓展非票业务,降本增效,提高经营效率。长期看,应按照国家电影局《关于加快电影院建设促进电影市场繁荣发展的意见》《“十四五”中国电影发展规划》等要求,将改革引入深水区,解决新的难点、痛点、堵点,化解内忧,持续发展。第一,落实院线退出机制,加快院线优胜劣汰和并购重组,提高市场集中度,发挥规模效应;第二,推动资产联结型院线占据市场主导地位,强化院线职能;第三,提高技术引进创新水平,建立技术标准,聚焦造梦属性优势,强化影院的仪式感、沉浸感和社交感。